Ya Ching, YANG    

法國小孩是小尺寸的大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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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從倫敦回巴黎的車上,我被安排在17車48號,45、46、47、48這四個座位是面對面的,位於一節車廂的中心位置。座椅前方的共用小桌很細長,恰好形成車廂分水嶺,將所有乘客劃為兩半。我沒刻意選位,但常坐到這種面對面的四人座。

  歐洲之星(Eurostar)是一條連接英國倫敦、法國巴黎、里爾以及比利時布魯塞爾的高速鐵路。我搭過兩次,往返倫敦與巴黎。歐洲之星出了倫敦即鑽入英吉利海峽,但車內什麼也看不到,隧道不是透明的。我很早就上車了,車廂還空空的。六天旅程所累積的疲勞搞得我一坐下就開始打盹兒。其他三座是空的,這意味著可以側躺或者把腳翹到對面去,真痛快。只可惜三分鐘之後,一對姊弟和他們的媽媽擠掉了我的妄想。

  媽媽是一個典型的法國女人,年紀與風韻合得完美,女兒約十三歲,很像英國人,兒子目測只有十歲,英國人法國人都像了一點。 媽媽多半說法文,偶爾也說一點英文,但小孩只說英文。兩種語言交錯溝通,卻相當順暢流利,很有趣。

  雖然想繼續觀察他們,但眼皮實在太重,車子還未發動我就睡著了。進入法國境內,車程剩半個小時我才醒過來,一睜眼就打了兩個噴嚏,空調口不斷噴出冷颼颼的氣絲。

  法國媽媽跟他的孩子們正在吃晚餐。菜色很簡單,是一盒葡萄、一包乳酪,還有幾片麵包,他們大約十五分鐘便吃完這些東西。趁著媽媽和姊姊在聊天,年約十歲的弟弟相當熟練地把桌上所有的麵包碎屑、髒紙巾與廢包裝和其它殘渣收進紙袋裡。他起身去倒垃圾時,看到我手裡握著方才擤鼻涕用的衛生紙,便大方表示:「如果妳願意,妳的垃圾也可以給我,我幫妳處理。」邊說邊敞開手裡的紙袋,讓我將衛生紙團丟進去。然後他拎著一包垃圾,微笑離開。回到座位後,又給了我一個微笑。

  好欣賞這個小男孩,更欣賞他媽媽。儘管很想大肆誇獎小男孩,更想親口對這位媽媽說:「妳把兒子教得真好!我好佩服妳!」但我忍住。說不上來為何要忍住,但我就是能感覺得到此刻沈默的重要。直接了當的誇獎與讚嘆,有時顯得很膚淺,尤其是對法國人。我回報小男孩一個微笑,就繼續做自己的事,也沒多看他媽媽一眼。

  車子抵達巴黎北站,小男孩拎起背包往車門走,接著是姊姊,媽媽在我前面。媽媽下車前突然轉過來對我微笑,揮揮手說「byebye~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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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這是我第三次跟法國媽媽和她的孩子們共享四人座,每次的經驗都讓我驚奇連連。法國媽媽永遠一派輕鬆,但小孩卻乖得不得了。在機場、在飛機上、在餐廳裡、在火車上、在捷運上、在公車上、在博物館裡、在公園裡⋯⋯我不曾遇到狼狽的法國媽媽!我甚至見過帶著四個小孩候機的法國媽媽,她依然能夠保持優雅,而小孩全都在掌控之內。真是最高境界啊。

  今天坐在我旁邊這位教養一級棒的小男孩才十歲,卻儼然是個紳士。上次搭往波爾多的火車上,一個法國媽媽帶著一對大約是五歲和七歲的小兒子,兩個都乖得不得了,吃飯超有規矩,講話也輕聲細語,閒著沒事就看看書或睡覺,跟媽媽、跟我的行為一模一樣。相較於隔壁的義大利家庭,從頭吵到尾,簡直是奇觀。法國媽媽到底怎麼辦到的?

  實在太驚奇了,昨天跟朋友討論法國人到底怎麼教小孩。剛好他最近在捷運裡遇到一對祖孫,孫兒大約才兩歲,祖母卻對著他說理,像是兩個大人之間的交談。於是朋友理出了一個重點:「法國人當小孩(幼兒)是還不會回應的大人。」

  真是如此,他們即便面對兩歲的小孩,也不會擺出逗弄或哄騙的態度,而是一本正經地講道理。他們沒把小孩當成無理取鬧的動物,小孩也不會把自己當成混世魔王。法國小孩從小就被當成大人對待。

  小孩是尺寸比較小的大人,小孩也許講不出像大人那麼有邏輯的語句,但他們只是還沒學會表達罷了,他們早已是一個成熟的靈性、成熟的個體,若我們成熟地對待他們,他們就會展現出非凡的成熟。Thank God,讓我親身體驗到這一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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