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a Ching, YANG    

give me a kiss 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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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們一起走進那些我還沒看的展廳。我自在得有點出乎意料,好幾次跟克雷蒙開玩笑。有個雕塑品,是兩個巴掌大的小人同時捧著一圓盆子,我跟克雷蒙說,你可以把你的菸灰抖在這兒,他說,哪天他可以把這東西當成菸灰缸時,他肯定是個偉人。把第四層的展廳都看完了之後,克雷蒙說要帶我去小劇場。

  小劇場在樓下,我沒注意是第幾層,反正我唯一需要做的只是跟緊他。我們進到一個中型的展廳,大小就像電影院專門放映即將下檔的片子那種小廳規模,正前方的牆面是一整個銀幕,兩側有三對巨大且造型相當可愛、復古的喇叭,展廳中間架設了一個作用不明、像是機艙的東西。克雷蒙說這東西會發出聲音,接著他就靠在那上面對我笑,一副調皮的樣子。「視聽設備是我弄的。」他對我說,一副想要得到我的讚美的模樣。我對他眨眨眼睛,問了幾個關於作品的問題。由於影片聲音很大,克雷蒙回答時必須非常貼近我的耳朵。每次他貼過來,我都會聞到他的味道,他真的好香。他貼著我說話時,下顎那條弧度的陰影好清楚,向上連著鬢角、襯著鬍渣,還有細密的棕色捲髮。一切都好美,我想依賴他、對他撒嬌。

  我們走進另一間大型展廳。天花板全是橢圓形的銀色氣球,大銀幕垂吊在展廳正中間,底下是整片紅色的地毯,四周是灰暗的牆。我跟克雷蒙在大銀幕前方坐了下來。銀幕裡是晃動中的正面鐵軌,看樣子是從火車頭拍攝的,途中經過樹林、草原、鄉村,還穿插了三四幕幾乎靜止的畫面,都是動也不動的人。影片的聲音跟剛剛那個展廳一樣大,剛剛他得貼著我說話,現在換我貼著他說話。我比幾分鐘前大膽了一點點,我像貓一樣蜷著腿,側身向著他,不僅貼近他的耳朵,還貼近他的脖子與肩膀。克雷蒙比我高很多,我講出來的話都剛好落在他的耳垂,我故意把話說得很小聲,就為了等他轉頭過來傻傻地道歉:「不好意思,我沒聽到。」這時候我可以看見他的睫毛。
  影片播完,四周的灰牆突然緩緩上升,露出透明的落地窗,光線一下子照亮整個展廳,外頭竟是史特拉汶斯基廣場。在龐畢度館內跟克雷蒙繞來繞去,早就迷失了方向。「原來我在這裡,就在史特拉汶斯基廣場旁邊。」看到廣場正中間那些熟悉的噴水池彩色雕塑,心裡一陣驚喜。之後想起這個片刻,總覺得回味無窮。

  展廳逛得差不多了,我們再度回到他的辦公室。其實我很想回家,因為我掛念著妮妮。來巴黎之後幾乎不曾把牠單獨留在家,但為了約會只好自私一天,妮妮會懂的。「妮妮不知道在幹嘛?」我一邊跟克雷蒙閒聊,一邊分神想妮妮,偶爾抬頭看到克雷蒙的臉,又好慶幸自己還在這裡。「你這個迷人的傢伙,為了你我把妮妮丟在家。」我心裡一邊嘀咕一邊幻想些不正經的劇情,不時發出噗哧的笑聲。克雷蒙有時問我笑什麼,我不告訴他。我在想像的國度裡創造了一切,他明明是主角,卻連觀眾都當不上,呵呵。

  後來克雷蒙聊起了愛情,他大概想知道我有沒有男朋友吧,但我還不想給他答案。
  「有個男孩喜歡我,我感覺得到。」我說。
  「喔?那你喜歡他嗎?」
  「NON」我聳聳肩,
  「為什麼?」
  「不知道,我對他沒有感覺,而且我也不懂他為什麼要喜歡我?」
  聽完我的話,克雷蒙的表情突然有點沉。「他當然會喜歡妳,妳很漂亮、可愛,而且##。」
  「什麼是##?」我聽不懂最後一個形容詞。
  克雷蒙想了一下。「因為妳常笑,而且⋯⋯」
  「而且什麼?」
  「而且妳的睫毛⋯⋯」
 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解釋,便停下來靜靜地盯著我。我不了解他盯著我看是什麼意思,就朝他眨了眨眼睛。
  「就是這樣!妳會這樣眨眼睛,所以妳很##!」
  我覺得自己落入他的圈套之中,害羞地別過頭,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接什麼話,甚至忘記要問那個單字到底該怎麼拼。克雷蒙繼續敘述著他覺得男孩喜歡我的理由,接著他開了Google翻譯,輸入幾個法文句子轉成繁體中文,畫面出現「墜入愛河」、「某人愛上你了」⋯⋯等等,克雷蒙用法文唸出那些句子,每唸完一句就對我微笑。我心裡一股衝動,好想問他:「那你呢?你喜歡我嗎?」話衝到嘴邊卻卡住了。
  過了一會兒,我太掛念妮妮,真的想回家了。「我想回家餵妮妮吃飯了。」「喔,抱歉,我沒注意時間這麼晚了。」克雷蒙又在道歉。但他還是教了我「餵」這個字的法文怎麼說,是nourrir,發音是ㄋㄨ ㄏㄧ ㄏㄜ˙。
  我們一起走出辦公室。在一扇門前,他突然將手肘彎向我,像個邀舞的男爵,我知道他想要我勾住他的手臂,所以我勾了。克雷蒙用逗趣的表情和必恭必敬的語調模仿古人說話,並為我開門。開門的時候不僅上身前傾作彎腰狀,還掌心向上畫了一條弧線,意思是「女士優先」。我猜他這樣嘻嘻哈哈地搞笑,多少有點想要掩飾自己的害羞。

  「雅晴,謝謝妳,我今天很愉快。」「我也是。」我們倆再次來到美術館外的廣場。要貼臉頰說再見的時候,克雷蒙突然把我抱得很緊很緊,我在他的胳膊中發熱。他親了我的臉頰,兩個軟軟的吻在我左耳右耳各響了一聲。然後克雷蒙鬆開他的臂膀,我後退了一小步,心裡緊繃了一整天的弦突然啪地一聲跟著他的臂膀一起鬆掉。「give me a kiss.」我把手指放在我的嘴脣上。克雷蒙有點驚訝,忍不住問「妳確定嗎?」我眨了眨眼睛,克雷蒙湊過來吻我的嘴脣。
  輕輕的,恰到好處。我摸摸他的臉頰,後退了一小步,灑脫地、滿足地、笑瞇瞇地說:「再見,克雷蒙。」就揮揮手離開了。

  回家的途中,我一刻都沒有辦法停止笑,路人用眼角偷瞄我,並且一眼看穿我,就連瞎子,都可以用聞的,聞出我是盛開的花朵。

  「give me a kiss」我跟他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開始的。

3 Responses to give me a kiss (下)

  1. 曉螢 says:

    這三篇看完 讓人心情愉悅
    有些蠢事我也做過哈哈哈哈
    喜歡一個人的內心波動都感同身受啊!
    最後鼓起勇氣說 give me a kiss 真的不容易
    對方也有同樣的意思 真是太幸福了

  2. 羽兒 says:

    直比小說好看了,好喜歡!雅晴好可愛

  3. maya says:

    覺得可以好好發展一下了哈哈 so sweet <3